Title: The Detours We Love
Pairing: Heikki Huovinen/Sebastian Vettel
原文：无授权翻译。原文见https://archiveofourown.org/works/5025241/chapters/11549776


2012年

“我给你找了份工作。”

Tommi一上来是这么说的。Heikki有千言万语想要回答他，其中大部分都会污染他老母亲的耳朵。他只是不希望别人介入，这些人总是自以为能解决他的问题。

“你得先见见他。Sebastian。我已经私下向他推荐过你了，所以，除非你不来，不然这份工作就归你了。”

Heikki死死盯着Tommi，努力抑制住往朋友脸上来一拳的冲动。怎么最近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，觉得自己可以找回‘以前的Heikki’，仿佛以前的Heikki还没死，只是失踪了而已。以前的Heikki已经死了。他们越早意识到这个事实，Heikki就越快能清静一会。

“Sebastian是……”Tommi显然是在寻找合适的词语，但最后他耸了耸肩。“我觉得Sebastian会对你有帮助。他是个……”

“世界冠军？”Heikki知道的只有这些了。他也不是没有注意过自己朋友在和谁一起训练工作，Tommi总是张口闭口谈论着Sebastian。光是提起或是听到他的名字，Tommi就仿佛像是被点亮了一样，Tommi可能是爱上了他吧。

“对，那也没错，”Tommi说。“和他见一面。接受这份工作。就一年。为了我。”

“解决不了我的问题。”

“我没有在解决你的问题，我是在给你提供工作机会。”

Heikki摇了摇头，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。没有人能把事情弄得那么简单。“我会去的，我会当面拒绝这份工作。”

Tommi只是朝他笑了笑，好像见面就已经足够了一样。或者更糟糕的是，他已经来不及抽身了。

*

Heikki讨厌他，第一眼见到他时就讨厌他。没有人能那么幸福，他满脸笑容，热情洋溢，阳光明媚。人不该那么快乐的。Heikki撅着嘴，他只想吸干他的快乐，他讨厌那样的快乐，讨厌他。

他接下了这份工作。他忘记在见面的时候拒绝他了。最后握手时，他瞥了一眼他手腕上的Timer，是空白的；更准确地说是什么都没有。他眨了眨眼，接着，Sebastian匆忙离开去参加会议了。Heikki望着这个看似幸福的车手离去的背影。

他是装出来的吗？那只是他的一个面具？Sebastian失去的人是谁？空白的Timer表示你的另一半已经死了。Heikki比之前更讨厌他了，因为他的脑袋里已经装不下更多问号。

*

Sebastian带他参观工厂的时候似乎很激动。这是他们的第一天。参观工厂，见一见车队的同事，健身。这和Sebastian说的一模一样，但Heikki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写在纸上来告诉他。

“你看起来不错，”Sebastian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遍，几乎看得有些过分仔细了。Heikki不喜欢被人这么看着，他低下头，深吸一口气。这是他第一次穿上红牛的制服。“很适合你。”又是那该死的没完没了的笑容，Heikki只好提醒自己那些笑容有可能是假的，这才阻止了他伸手往对方脸上扇过去。

Sebastian向他展示工厂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匠心之作。他介绍的每一个人都是Sebastian最好的朋友。明明听起来很假，但Sebastian跟车队打招呼又似乎很真实，他和每个人打招呼的方式都是不一样的，都是独一无二的。

Heikki一言不发观察着他。他在等他露出马脚，露出那个真实的Sebastian。

但他没有等到。Sebastian在健身房的瑜伽垫上被Heikki折磨地死去活来，试着平复自己的呼吸。

“你太残忍了，”Sebastian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对他说道。

Heikki低头俯视着他，没有被他的话吓倒。“我被骂过更难听的。”他把Sebastian的水壶重新装满水，没有理会对方好奇的表情。

*

三个星期后，他参加了第一次测试，他注视着一辆辆赛车和那些把赛车当作孩子一样关心照顾的车手们。这和他所经历过的世界截然不同。他不想承认自己其实并不讨厌这个世界。

“两年？”Britta把他拉回现实。她朝他手腕上的Timer点点头。“我没算错的话是两年多一点。”

Heikki低头看向他的Timer。有时候他会忘记手腕上还有这般存在。他凝视着倒计时，那是从他18岁开始走起的，他一点都没觉得兴奋。当时他要是和父母再坚决一点的话就不会戴上它了。他对结交新朋友毫无兴趣，更别提他的‘另一半’了。

“我尽量不去想它，”过了一会，他抬起头回答Sebastian的助理。Britta挑起眉毛，随即露出了笑容。“怎么了？”他狐疑地问道。

“我发现这是你接受工作以来最诚实的回答。”这一天剩下的时间她都看起来像是赢了什么私下的挑战一样，Heikki对自己很生气，他应该学会闭嘴的，尤其是现在Britta利用他的‘诚实’和他一起吃午餐，一有机会就和他闲聊。

不知为何他就是开不了口赶她走。测试的最后Britta甚至称他为朋友。至少Sebastian看起来有点不爽。那也算一个小小的胜利了吧。

*

这是Heikki工作中最喜欢的部分。他目送自己的双手滑过Sebastian的后背，手指陷入在他触摸下慢慢松弛的肌肉。很简单，也很自然，而且Sebastian终于安静了，除了偶尔从嘴里溜出来的叹息。

将近三个月过去了，这是他第一次参加比赛，比赛的氛围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，Sebastian也是。他觉得这还算不上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。就算明天被开除他也不在乎。Sebastian仍然不是他最喜欢的人，他还是那么……快乐，快乐到这个词甚至不再那么准确。Heikki不知该怎么形容，他只知道虽然他们的关系有些压抑，但和Seb相处的感觉还……不错。

因为无论Sebastian如何努力，Heikki都已经百分百确定他的每一个笑容，每一个快乐的表情都只是一张面具。发现自己不是唯一一个戴着面具的人，Heikki觉得有些宽慰。

“Tommi给我按摩的时候不用毛巾，”Sebastian在Heikki往下调整毛巾位置的时候说道。

Heikki愣住了。他讨厌这样的话，‘Tommi不会’，‘Tommi会’。他不是Tommi。虽然Sebastian没有恶意，但Heikki每次都会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。“没什么不合适的。”

Sebastian撑起上半身，Heikki愤愤地咬着牙，Sebastian本该保持安静才对。为什么他就不能安静三十分钟呢？“Tommi会在赛后给我按摩屁股，所以我才说毛巾没必要……”

Heikki抓起Sebastian身上的毛巾就往地上扔。Sebastian转过头，笑嘻嘻地看着他，显然是被他失控的样子逗乐了。“别考验我，Sebastian，”Heikki警告他，Sebastian庄重地抹去了脸上的笑容，眼睛却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。

“翻身，”Heikki命令他。Sebastian刚才扔毛巾时眼里的笑意消失了。见Sebastian气呼呼地翻过身重新躺下，Heikki扬起了眉毛。Heikki毫不避讳地盯着他的阴茎，这和欲望毫不相关。他只是在享受Sebastian不自在的样子而已。

“我也要看你脱光，”Heikki按摩了一会他的大腿后，Sebastian说道。“这才公平。”

“不行，”Heikki冷酷地答道。Sebastian的笑容渐渐褪去，他叹了口气，闭起了眼睛。Heikki知道他正在想办法进入他的内心，不过真正让他烦恼的是他还摸不透Sebastian，不过没关系，他不需要Sebastian讨他的欢心。

“你要想看我脱光就得把我弄到床上去。”这席话伴随着笑容说了出来，Heikki怔住了，暗自后悔自己一不小心说出了口。

Sebastian支起手肘，欢快的表情又回到了脸上。“这是挑战还是邀请？”

“都不是。是事实。”

Sebastian重新躺了回去，Heikki看得出他在思考。Heikki站到他的脑袋跟前，大拇指按在Sebastian皱起的眉头之间。“别想了，”Heikki命令他。他知道Sebastian正在思考怎么才能让他脱衣服。

“好吧，我们在一座岛上，被困了好几周，”无论Heikki的拇指按得多么用力，Sebastian显然还没有放弃。“我们没法洗澡，然后我们遇到了一个厉害的部落，他们可以带我们去洗澡，不过这是个陷阱。”

“当然必须是陷阱，”Heikki干巴巴地说。

“只有一个淋浴，而我们都必须在五分钟内洗上澡……”

“我不会和你一起洗澡的，”Heikki立刻抽回手，表明自己的立场。

“你必须洗澡，他们是食人族，我们那么脏他们不会吃的，”Sebastian说。

Heikki注视着他。这是他参与过最荒唐的对话了。“别说了。”Sebastian闭上嘴，但Heikki能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转移。他不喜欢这种感觉。

*

Heikki渐渐改变了对Sebastian的看法。几场比赛下来，他终于有机会见识到工作中的Sebastian，而不仅仅是平时训练时候的样子。原本兴高采烈、无忧无虑的Sebastian不见了踪影，令Heikki有些无所适从，然而他也不知道到底哪个Sebastian才是真实的。他从没见过有人能够如此专注。

对Sebastian而言，每场比赛他都只有一个目标，那就是获胜。老实说，他很享受观察Sebastian和工程师们一起工作，看着他挑战每一个极限。Sebastian渴望一切，不仅仅是胜利，他还想赢得所有，最快圈，杆位……Heikki也鬼使神差地激动起来。他沉浸其中，不只是因为Sebastian是他的客户，他的老板，更是因为他确信自己在这位F1车手身上看到了伟大。

他喜欢这种旁观者的感觉，一种见证的感觉。除此之外，他别无所求。事实上，从某种意义上来讲，Heikki是在刻意与他保持距离。
然而，无论Sebastian多么努力，前三场大奖赛都没有给他带来胜利。中国站后，Heikki鼓励他说，“还有下一场比赛呢。”夜已经深了，他等着Sebastian完成赛后简报陪他回到酒店。

Sebastian倚着电梯，低头盯着自己的双脚。突然，他抬起头，目光仿佛要把Heikki刺穿。“我想赢，”他直言不讳地说道。“我想赢得所有比赛。每一场。我不稀罕第二第三。我想要所有比赛。每一场比赛。”

Heikki眨了眨眼，嘴角勾出一丝浅笑。这或许是他和Sebastian合作以来，见到过他最坦诚的样子了，他可不是在故意刺探。“你会赢的，”Heikki向他保证，“我知道你会赢的。”他相信有如此动力的人是不会失败的。

Sebastian朝他忽闪着眼睛，微微点了点头，似乎很满意Heikki对他的信念。赶走了烦恼和怒火，现在的他看起来非常疲惫。

走出电梯的时候，Heikki把手覆上了Sebastian的后颈。“你想按摩吗？放松一下？”

Sebastian对这个提议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。“好的。太好了。”

Heikki第一次不是为了比赛和训练而给Sebastian按摩。也是第一次温柔舒缓地为Sebastian按摩，而不是平日里那种迅速高效的手法。Sebastian发出舒服的叹息，他的肌肉在Heikki手掌的按压下渐渐放松下来。给Sebastian辛勤工作来点奖励或许是他第一次做对的事情。

“谢谢，”按摩后，Sebastian真诚地低声说道。

“不客气，”Heikki回答，Sebastian给了他一个困倦的笑容。Heikki想要拥抱他，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可一转眼Sebastian已经钻进被窝，Heikki只好选择离开。

*

巴林。赛季的第四场比赛堪称完美。Sebastian获得了杆位、最快圈和最终的胜利。他的喜悦令所有人欣喜若狂。赛后，Sebastian冲入大家的怀里，Heikki刚想拥抱他的时候，他已经转向了下一个人。此刻的他笑容满面，Heikki同意Sebastian的看法，胜利代表一切。

不过他可没有心情庆祝。Heikki轻而易举地溜了出来，来到了酒店的酒吧，巴林所谓的“酒吧”。酒吧的寂静比起车库的喧嚣要舒适得多。

“再来一杯，”Heikki哼哼唧唧地对酒保说道，对方扬起了眉毛，但还是为他又倒了一杯。Heikki注视着指间小小的照片，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饮料，拇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照片上几乎与自己一样的脸庞。

身边突如其来的温度让他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。是Sebastian。“Tommi说你会去酒吧。”

Heikki迅速把照片收入掌心。他的生活和Sebastian无关，即便他们几乎天天生活在一起。

“那是谁？”Sebastian把手伸向他。该死的好奇心。

“谁也不是。你庆祝完了？”Heikki转移话题，扭过头看着他。Sebastian的脸颊微微泛红，他一定喝了不少，但还不至于到醉的地步。

“恩，我在找你……”Sebastian的眼神充满疑问，Heikki稍稍松了一口气，显然Tommi没有把不必要的事情告诉Sebastian。“你还好吗？”

“我没事，Sebastian，”他站起来，结束这场对话的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回到他们各自的房间。他会把Sebastian哄上床，然后……接下来的事情可以稍后解决。

他拿起钱包给酒保付了小费，Sebastian端起他的空酒杯。

“你在喝什么？”他闻了闻，试探性地呷了一小口，惊讶地笑了，“水？”

“不要用酒精来抚慰你的悲伤，”Sebastian的笑容随着他的解释渐渐黯淡下来。“走吧。”

Sebastian抢先一步从吧台上捡起了Heikki不知什么时候弄掉的照片。Heikki想要从Sebastian的手中把照片抢过来撕得粉碎，朝他大喊，让他离自己远点，把他从自己的生活中赶走。可是此刻的他却僵硬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“他长得和你有点像，”Sebastian平静地说。Heikki怒不可遏，一把夺过照片。“你的兄弟？”

Heikki把照片塞进口袋，转身离开了酒吧，他明白逃避不是办法。Sebastian快步跟在他身后，努力跟上他的步伐。他不想让Sebastian得寸进尺。他的生活和Sebastian一点关系也没有，他仿佛可以听到Sebastian尖叫着向他抛出一大堆问题。

他不断戳着电梯的按钮，直到Sebastian把他的手拽了回来。Heikki一言不发，呼吸渐渐平复下来。Sebastian仍然握着他的手，手指试图挤进他指间的缝隙。

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的手。Sebastian握着他的手。他应该抽回来。叫Sebastian滚的远远的。但他喜欢这种感觉。再者，他已经累了。

Sebastian把他推进电梯，按好楼层，他被带进了Sebastian的房间。Heikki享受着片刻的安宁，什么也不用思考。

进了房间，Sebastian依然没有松手，他在门口踢掉了脚上的鞋子。Heikki任由Sebastian把他带到床边，然后Sebastian放开了手。突如其来的寒冷给了Heikki一个激灵。他分开双唇倒抽了一口气。

“留下来，”Sebastian举起双手命令他。Heikki目送Sebastian拿掉多余的枕头，掀开被子，拍了拍床单，“坐吧。”

Heikki坐下后，Sebastian迅速脱掉了他的鞋子。

“今晚你可以睡在这里，”Sebastian漫不经心地把他的鞋子往角落里一扔，然后推推Heikki的肩膀。“睡吧。”

“Sebastian，”Heikki想要抵抗，有时候他需要反抗。

“嘘，”Sebastian关掉了台灯。

Heikki迟疑地盖上被子，注意到Sebastian正在脱衣服。他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黑暗的身影在房间里移动。真叫人分心。床的另一边突然陷了下去，Sebastian钻进被窝，Heikki立刻屏住了呼吸。Sebastian依偎着他，手臂和腿勾住他的身体，紧紧地拥抱着他，眼泪在他的眼眶里灼烧。

“Mark说我太依赖别人了，”Sebastian的声音打破了平静。他希望Heikki告诉他，他没有越界。

Heikki钻进Sebastian的怀抱，放弃了抵抗。他的手臂环绕着Sebastian，把他拉向自己，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。Heikki闭起眼睛，用力地呼吸着身边人的温度。

这是他与Sebastian共事以来Sebastian第一次照顾他，而不是他照顾Sebastian。Heikki永远也不想离开这里。

*

Heikki醒的很早。一如往常。他眨眨眼睛，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。时间还早。

他过了一会才想起来到为什么有人像抱着泰迪熊一样抱着他的后背。手臂和腿挂在他身上，脸倚着他的背。他和Sebastian睡在床上。回忆起昨晚，他笑了。这是他第一次醒来后没有立即起床。他躺在床上，Sebastian靠着他还在熟睡，Heikki静静地聆听他平稳从容的呼吸刷过自己的脖子。轻柔抚慰的感觉令Heikki合上眼睛，享受此刻。他或许不该这么享受的，但下不为例，他并没有动感情。

Sebastian过了一个小时后才醒来，嘴里嘟嘟囔囔的，还试图爬到Heikki身上。Heikki侧过身，想要挣脱出来。他该起床了，免得他们尴尬。

“别走，”Sebastian抓住他抱怨道。“我不想起床。”

“洗手间，”Heikki需要解放自己的膀胱。

他的车手释放了他。回来的时候，Sebastian已经踹掉了被子，伸着懒腰。“你的睡相真好，”他评论说。“我有时候都以为你死了呢。”

“我要是死了一定是被你勒死的，”Heikki一边找鞋子，一边说道。Sebastian没有否认。

“我们可以在床上一起吃早餐，”Sebastian满怀希望地朝他微笑。

“我该去洗澡，收拾行李了，你也是。”Heikki注视着Sebastian身边的位置，诱惑着他回到床上。

“好吧，”Sebastian撅起嘴不再争辩。Heikki真希望他再坚持一下。

“我们待会再一起吃早餐。我会回来的，”他保证。

Sebastian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，Heikki微笑看着他。是的，他知道自己正在越陷越深。过一阵子他会想办法脱身的。

*

Heikki盼望着夏休。整整一周可以远离看起来正在艰难前行的Sebastian。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想是不是有点过分。但留出一些空间会比较好吧。

芬兰。冰球。家。

才离开两天，他就收到了Sebastian的短信。

我要来看你。

他不禁扬起了嘴角。Sebastian和他有同样的麻烦。他不知该感到高兴还是警惕。

享受你的假期。这周不需要我来照料你了。

才不是。我会来照料你的。把地址给我。

Heikki发送了自己的地址。那一晚，他打开门见到了Sebastian和他的笑容。Heikki伸出手想要抚摸他的脸，但却在半路停住了。“我不需要保姆，”他开口打破了沉默，气氛变得紧张起来。

“可以带我参观一下吗？”Sebastian从他身边走过，悠闲地上下打量着他的公寓。

“这不是我家。回芬兰的时候我会住在这里。我父母的房子。”他为了Sebastian搬到了瑞士，芬兰再也没有他的家。只有这里。

Sebastian把行李放在房间中央，走向一排书架，研究着上面的照片。Heikki也走到书架旁。Sebastian举起其中一张照片。“放下，”他严厉命令道。他不想让Sebastian窥探他的生活。

“他是你的兄弟，对吗？”Sebastian静静地逼问，终究还是放下了照片，眼睛扫视着其他相框。

“对。我不想说这个。”

“这是他的家吗？”Sebastian继续自顾自参观，Heikki跟随他的脚步，Sebastian的问题一个接一个，令他快要招架不住。终于，他爆发了。

“如果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的Timer是空白的，是谁死了，我就告诉你我兄弟的事情。”他真希望自己没有那么直接，Sebastian完全怔住了，脸色愈发苍白，Heikki对自己的提议后悔不已。

沉默似乎无休无止，但Sebastian打破了寂静。“几间卧室？”

公寓里只有一间卧室。不是说Sebastian不介意他们睡在一起，也不是说因为他们睡在一起过，Heikki就不介意了。然而，出于某些原因，他们决定早早结束这个夜晚。Heikki拒绝把只有一间卧室当作他们再次同床的理由。

他们面对面躺在黑暗中，Heikki的眼睛渐渐适应了昏暗的光线，瞳孔聚焦在Sebastian脸上。Sebastian正看着他。

“Heikki，”Sebastian的声音温柔而迟疑。

“恩 Sebastian。”

“如果我把我Timer的事情告诉你，你会告诉我你兄弟的事情吗？”

“不会，”Heikki想也没想就回绝了他。

“没人死掉。”

Sebastian显然没有在意他的回答，Heikki确信自己即将听到Sebastian催人泪下的故事。这个时候让他闭嘴或许有些粗鲁，于是他紧紧闭上眼睛，努力不去听。

“我是说，我知道这看起来像是有人死了一样。但我的，‘那个人’，”Sebastian停下来，留下一个无形的问号，但Heikki没有睁开眼睛，他仍然试图让自己不要去听，“他恨我恨到摘除了Timer。”

听到这里，Heikki睁开了眼睛。他从没听说过有人摘掉Timer。他甚至不知道Timer还能摘除。

“他恨我。我知道他不止一次希望我可以去死。去年年底……我的Timer突然不走了。刚开始我以为他死了。但他没有，他宁愿忍受手术的痛苦也要消除我们的命运。”

Heikki连呼吸都在颤抖。他想说点俏皮话，但那似乎太不人道了，也许沉默才是现在唯一的回应。Sebastian的手指攀上他的Timer，他猛地扯回了手腕。

“至少你还有你的。你相信大团圆的结局吗？”真是个无知的问题。

“不信。”

“没错，”Sebastian凑近了一点。“我也不信。命运就是扯淡。生活也是如此。”Sebastian的话一点没错，但听到这话从他这样乐观快乐的人嘴里说出来感觉真是奇怪。他抱住Sebastian，想要允诺他一个幸福的结局，可他也不知道这样的结局是不是真的存在。

“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？因为你不说废话。我想这是芬兰人的特点吧。永远不说废话。”Heikki笑了，他说的是事实。“但有时候我想要更多，”他轻声说道。

“更多什么？”之前的紧张感又回来了，Heikki努力不去想它，手指攥着枕头下方的床单。

“你。”Sebastian在黑暗中吐出这个字眼。Heikki看着Sebastian的嘴唇，慢慢地眨了眨眼睛。

“你有我。你是我的老板。”他的声音有些颤抖。

Sebastian摇摇头。“不。我甚至都不能接触你。”

Heikki知道他不是在说身体上的接触。Sebastian想要了解他，了解他的方方面面，把他生吞活剥。Heikki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幸存下来。

“我想要更多，”Sebastian重复了一边，声音更加坚定，语气更加强烈。就好像他下定了决心。Heikki抿起嘴唇。

“我没有更多了，”Heikki的回答打消了Sebastian的希望，他说的是实话。

经过一阵极其漫长的沉默后，再等Sebastian开口，他选择闭上眼睛。

“你在撒谎。”Sebastian翻身背对着他，准备睡觉了。

Heikki不知道这是不是Sebastian设置的挑战，接受挑战他就能得到Sebastian的一切。他告诉自己，得到Sebastian的一切就是他设置的挑战。

*

“我们过几天就得走了，”Sebastian此刻正在吃早餐。

Heikki抬起头，他正在为下一站的比赛写营养计划。他要在午餐前把计划交给Britta，好让她准备合适的食物。

“我在想……”

Sebastian搅拌着碗里的早餐，一脸期待的样子。“不行，”Heikki一口否决了Sebastian还没来得及提的问题。

“你可以在我们回家前教我打冰球。”

“我说了不行 Sebastian，”Heikki坚持自己的计划。

“可以把它当作训练。”

“这对训练没什么帮助。”

“那好吧，可打冰球会很有意思的。”

“不行。”

“你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呀。Tommi说你喜欢冰球，你为什么不教教我呢？”

“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问Tommi？”Heikki凶了他一句。

“因为我想和你打，”Sebastian把勺子丢进碗里，生气了。

“很不幸。我说了不行。所以别再问了！我是你的体能师 Sebastian。不是你的朋友！”他不是故意要大喊大叫的，Sebastian突然站起身，椅子被撞翻在地。

“好吧！”Sebastian朝他大喊。“那你就做好我的体能师，坐在这里沉浸在你自己可悲的小世界里吧！我才不在乎呢！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叫我过来。”

Heikki冷冰冰地看着他，手中的铅笔越捏越紧，他被Sebastian的话深深刺伤了。“我没有叫你过来。是你自己不请自来的。”他冷冷地告诉Sebastian。

“Fuck you。”Sebastian一把抓起碗丢进水槽，夺门而出。

Heikki试图平复自己的呼吸。他不在乎。他才不在乎Sebastian发脾气。一点也不。

他写完营养计划，邮件给了Britta。接着，他尝试打电话联系Sebastian，但没有人接听。直到入夜后，他才开始真的有点担心了。就在这时他接到了Tommi的来电。

“快来接你的神奇小子，”Tommi直截了当地说道。“他快吐在我的地毯上了。”

“Fuck。”来的正是时候。Tommi又在搅和他的工作。

当他见到Tommi的时候，他看起来有点恼火。“你是不是凶他了？”

Heikki没有回答，他跟着Tommi来到客厅。Sebastian瘫倒在地板上，一动不动。“你给他喝了多少伏特加？”

Tommi发出一声嗤笑。“没多少。他酒量太差了。”

“没有！”Sebastian声音被身下的地毯闷住了。

Heikki在他身边蹲下来。“你现在看起来就像条咸鱼。”

“你他妈的被炒了！”

Heikki发出一记冷笑，“正合我意。”

“你算什么东西？我可以再找一个新的体能师。Tommi会回来的。他比你强多了。”

Heikki刚要把Sebastian扶起来，听到这话，他恨不得把Sebastian扔到地上。Tommi迅速前来救火，他给Heikki使了个警告的眼色，示意他不要再说了。

“你想要Tommi回来就去找他吧。我很高兴不用再为你工作了。你这人真麻烦。”

“很好。就这样决定了。”Heikki用力把Sebastian拉起来，Sebastian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。

“你太自私了。”

“没有！”

“你要求太多。”

“是的，我现在要求你辞职！”

“我的天，”Tommi来回看着他们，“我真想把你们的脑袋撞到一起。Britta是怎么活下来的？”

“闭嘴！”Sebastian和Heikki异口同声向他喊道，一个用德语，一个用芬兰语。

Heikki打开车门把Sebastian塞进去，丝毫没有顾及Sebastian的头撞到了车门。脑震荡可能会让他理智一点。他转身面对Tommi，后者一脸“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？”

“别，”Heikki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。“闭上你的嘴。帮我个忙，”他来到车的另一边，“那就是别帮我任何忙。”

回家的路上很安静。把Sebastian拽到床上也相安无事。但Heikki帮他脱衣服的时候，Sebastian的不配合让他又来了火气。他紧紧捏住Sebastian的下颚，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。

“别闹，”Heikki命令他。“现在别闹。”

Sebastian眨眨眼，一些怒气从他的眼中消散了。

“就这样了 Seb。这就是我现在拥有的一切。我给不了你更多。所以拜托不要再闹了。”

两人都大口喘着气，等Heiiki再次尝试脱掉他的外套时，Sebastian没有反抗，但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小声的请求。

“明天教我打冰球？”

Sebastian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，Heikki仿佛快要不能呼吸了。他无处可逃，狭小的房间中空气逃逸的速度比他呼吸还要快。

Sebastian还在看着他，等待他的回答。过了一会，Heikki长舒一口气，“好吧。”Heikki觉得自己仿佛一败涂地。

争吵结束后，不久他们就这样进入了梦乡。

*

Sebastian兴高采烈地在冰面上滑来滑去。Heikki强忍住想要瞪他的冲动。谁会想到昨天喝得烂醉如泥的他竟然还能记得Heikki答应教他打冰球这件事。算了，至少打冰球能让他吃点苦头。Heikki挥动球杆正中Sebastian后背，后者应声倒地。

“Ow！”他的尖叫声没有引起同情。

“Houvenin！”站在边线上的Tommi摇摇头。“他还有比赛。别弄伤他！”

“是他自己想学冰球的，”他理直气壮地回应Tommi。“专心看你那该死的手机吧。”邀请Tommi也许是个坏主意，但此时此刻，Tommi的陪伴倒不失为一个保险的选择。

“话说你在和谁发短信？”Sebastian踉踉跄跄站起来，恶狠狠地看着Heikki。

“Raikkonen。只是在把最近发生的事告诉他。”Tommi指指他们俩，瞬间收获了双方的死亡凝视。“他很期待见到你 Sebi。”

Sebastian举起一只手套。“告诉你一声，我正在比中指。”

“准备好，”Heikki吸引他的注意，把冰球推到他们中间。

“你又要撞我了吗？”Sebastian滑回自己位置。

“当然，”Heikki保证。

“你还是被解雇了。”Sebastian比之前更用力地击打冰面。

“别许下你没法遵守的承诺，”Heikki瞪着他。

Sebastian动了动嘴唇，却没能发出声音。Heikki停了下来。“Seb？”

Sebastian一屁股坐在冰面上，Tommi也滑过来加入他们，Heikki迅速摘下头盔。“我只是一下子喘不过气来了，”他气喘吁吁地说。“给我一分钟。”

Tommi用力推了一把Heikki，后者突然失去平衡跌倒在地。“别这么混蛋。”

“没关系，”Sebastian重新站起来。“我想清楚了，我讨厌冰球。非常讨厌。”他怒视着撅起嘴唇的Heikki。

Heikki刚想站起来，却再一次被Tommi推倒在地，随后一个人滑走了。Sebastian站在他身边，得意洋洋地咧嘴笑着。Heikki心想，今天可能是他接受这份工作以来最糟糕的一天。

一个小时过后，他不知道到底谁才更讨厌这次“训练”，不用说Sebastian的屁股上肯定一片淤青，而他自己不断遭到Sebastian和Tommi的恶语相向。训练结束后，Sebastian摘下手套和头盔，端详着Heikki，“你没必要今天把我们弄得那么惨。”

“我该走了，”Tommi给了Sebastian一个大大的拥抱，而Heikki得到的是又一记推搡和对方恼怒的神情。显然所有人都恨他。

Tommi走远后，Sebastian绕到他身边恶狠狠地盯住他。“Tommi绝对是一个更出色的体能师。”

要不是Sebastian已经摘了头盔，否则Heikki一定会把他推到地上的。“你没有赢得我们之间的胜利 Sebastian，”Heikki冷冰冰地回应。“你没有赢。”他坐下开始脱掉自己的旱冰鞋，Sebastian也开始脱鞋，谁都没有出声。

*

短暂的夏休结束后，他们又重新投入了比赛。规律的作息至少可以缓解他们之间紧张的氛围，他们不得不与对方交流，制订计划和准备工作。Britta像Tommi一样总是紧盯着他们，她一旦开口就会收到他们不耐烦的眼神。

虽然Heikki讨厌Sebastian出现在他身边，但整个周末他和Sebastian的距离感觉陌生而疏远。Heikki站在P房后面，身旁的Sebastian正在擦拭他的头盔，有意无意地无视他的存在。他不喜欢被别人晾在一边，他想要靠近Sebastian向他说声对不起。

Sebastian的周末过得并不顺利，赛季至今只有一场分站冠军。不同于以往的比赛，这次他没有去鼓励Sebastian，或者，更准确地说是转移他的注意力。Heikki决定放弃酒吧。散会步，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许可以让他的头脑清醒一点。他走进电梯时发现Sebastian的队友也在里面。

Mark礼貌地朝他笑了笑，Heikki冷冷看了他一眼。Mark和Sebastian合不来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。尽管他还没有亲眼见到过他们争吵，但红牛的大本营总是弥漫着一种其他车队所没有的不安。他注视着电梯屏幕上慢慢下降的数字。

随着一阵轻微的颤动，电梯卡在了二楼和三楼之间。

“Fuck，”Mark咒骂了一句，伸手猛按电梯的按钮。

以这个结局为糟糕的周末收官真是再完美不过了。Heikki没有阻止Mark按下所有按钮，说不定哪个真的能起作用……他的视线落在Mark的手臂上。来了半年了，他还没怎么注意过Mark，毕竟他和Sebastian忙着各自的“别和我说话”模式。Heikki真希望自己能早点注意到Mark手腕上触目惊心的疤痕，就在Timer的位置上。

“恨我恨到摘除了Timer……”

Sebastian的话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，Heikki放慢了呼吸节奏。不，Mark和Sebastian的Timer不可能双双归零。他们憎恨对方，他听说过2010年的故事，他看到过Mark和Ann在一起，他们看起来非常恩爱……

“Mark说我太依赖别人了……”

他恨不得让自己的大脑赶紧停止工作，因为一段段回忆正在向他袭来。他已经明白了，他明白自己和Mark卡在这该死的电梯里。

Heikki克制住自己，静静地站在角落里，任由Mark打电话给保安。“他们已经派人来了，”他耸耸肩，然后坐在地上。Heikki犹豫片刻后坐在了他的对面，尽可能地远离他。

他们注视着对方许久，直到Mark首先开了口。“传言是真的吗？”

Heikki扬起了眉毛。

“你和Vettel？”

Heikki一脸不屑。“当然不是真的。”Mark看起来并不相信他。Heikki噘着嘴，决定放手一搏。“传言是真的吗？你和Vettel？”他故意看着Mark的手腕。

Mark发出了一记虚伪的笑声，他揉着自己的脸，摇了摇头。“想知道吗 伙计？去他妈的Timers。去他妈的命运，这个残酷的贱人。”

那算不上一个回答。但他也不确定Mark是不是真的愿意告诉他，一阵颠簸令他们都站了起来，接着电梯开始缓缓移动。抵达大厅后，Mark径直走出了电梯，剩下Heikki在身后注视着他。Heikki深吸一口气，然后按下电梯按钮，回到了自己的楼层。

他经过自己的套间，走向了隔壁房间。Sebastian打开门惊讶地看着他。“Hi，”他吓了一大跳。

Heikki不等Sebastian邀请就自说自话走了进去，Sebastian不得不退后为他开门。“你想听我的故事吗？”

“不太想听，”Sebastian交叉着双臂，摆出防御的架势。

“好吧 闭嘴，事情是这样的。两年前，我和我的兄弟看完冰球比赛后开车回家。他开的车。已经很晚了。他喝了点酒，我也喝了。我喝的比他多，没办法开车。我们应该叫出租车的。”Heikki注视着Sebastian，丝毫没有停顿的意思，因为一旦停下来，他或许再也说不下去了。“路面结了冰。他失控了。我们撞了车。你见过别人死在你的面前吗 Sebastian？你知道眼睛里失去光芒是什么样子吗？他死了，我却毫发无伤。故事就是这样。”

Sebastian凝视着他，手臂无力地落到身体两侧。“我很抱歉，”他小声说道，看起来有些沮丧。“Heikki 我很抱歉。”

Heikki来到他身边，抓起他带着Timer的那个手腕。“但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，不是吗。失去某个人的感觉。”

话题突然的变换让Sebastian有些困惑。

“你还爱他吗？他没死。你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走到大厅敲他的门。”

他能感受到Sebastian变得僵硬起来，呼吸也停滞了。Heikki的手指紧紧缠住他的手腕。“你还爱他吗？”

“我不知道，”Sebastian轻声说道，Heikki可以发誓他看到了Sebastian眼中的恐惧。Sebastian只是不敢承认自己爱上了一个不爱他的人。

“你觉得我们一样吗？”Heikki问道。Sebastian摇了摇头，想要抽走自己的手，却使得Heikki抓的更紧了。“我们不一样。你谁都没有失去。我永远失去了别人。我们不一样。完全不一样。你听得懂吗？”

“放 开 我。”Sebastian的声音很坚定，但眼神中的恐惧和悲伤出卖了他。Heikki一把甩开他的手。Sebastian迅速揉了揉自己的手腕。“很抱歉你的兄弟去世了。”他平静地说。

“我很想向你致哀，但没人去世，”听到这话，泪水一下子涌入了Sebastian的眼眶。没错，很卑鄙，但此刻，比起自己承受痛苦，让Sebastian痛苦更加轻松简单。Sebastian和Mark曾经有过一段，Sebastian曾经爱过Mark Webber，这些事实让他妒火中烧。
正当他转身要走的时候，Sebastian叫住了他，“Heikki。”他回过头，Sebastian一脸恳求地看着他，“没人知道这件事，甚至是我爸爸。所以拜托……”

“我签过保密协议 Sebastian。我不会说的。你为什么不现在给你的队友打个电话呢？也许他会愿意让你在睡梦中勒死他。”

Heikki走出门后才终于颤抖地长舒了一口气。他觉得身边的一切正在分崩离析，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，身体仿佛被撕碎了一般。和失去兄弟不一样，这种感觉截然不同……他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。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，泪水从眼角滑落。

*

你是否曾经深深地伤害过别人，以至于第二天当你见到他的时候，满眼都是他被撕得粉碎的样子？Heikki知道 自己冷酷无情，脾气也不好，但他从来没有想要故意伤害过谁。第二天早晨，Sebastian墨镜背后红肿的双眼令他的胸口一阵绞痛。

Heikki想要把他拉到一边，向他道歉，拥抱他，吻遍他的全身，乞求他原谅自己。可Sebastian不知怎的总能避开他。于是Heikki给他发了一条短信，没有回复后他又发了一条，一条接一条。

下午的训练项目是跑赛道。Sebastian确保自己一直跑在他前面，仿佛是一场无形的比赛。Heikki把胜利让给了他。训练结束后，Sebastian看也没看他一眼便离开了赛道。Britta递给他毛巾的时候挑起了眉毛。

“你做什么了？”

“是我多管闲事了，”Heikki答复。

Britta绽开一个鼓励的微笑。“给他一点空间。他喜欢你，Heikki。他会原谅你的。”

Heikki点点头。他接受了Britta的建议，没有再去找Sebastian。痛苦的周末毫无胜利可言。

*

非比赛周，Heikki来到Sebastian家指导训练的时候，Sebastian很大度。Sebastian对他的道歉只是耸耸肩而已。他们刻苦训练，Sebastian似乎想要证明，即便不做朋友也可以和平共处。

你想一起看冰球比赛吗？

Heikki明知他不会答应，但还是问了。毕竟，独自度过夜晚不是他喜欢的生活方式。

不想。

听到这话，Heikki叹了口气。他准备好预先录制的比赛，拿了点零食和一瓶伏特加。他的眼睛呆滞的盯着电视机屏幕，并没有真的在看比赛。几杯酒下肚后，传来了—阵敲门声。

“什么都别说，”Sebastian扬起一只手。Heikki哑口无言，只好闭上嘴。Sebastian走进客厅，拿起桌上的 酒，一股脑儿全倒进了厨房的水池，随后拿着水和薯片回到了客厅。“坐下，闭嘴。”

Heikki坐在沙发上，朝他微微一笑。“我很高兴你来了,就算是Tommi逼你来的。”

“没错我要吃薯片，”Sebastian喃喃自语。

Heikki慢慢靠近Sebastian，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。“对不起。真的很对不起。”

Sebastian直挺挺坐在原地。“你难过吗？在你说了那些话之后？”

“恩。”

“好，” Sebastian轻声说。“好。”

当一只手绕过他的肩膀，另一只手埋进他的头发时，Heikki发出了一声叹息。

“这场比赛是不是很久以前的？ ”几分钟后，Sebastian好奇地问道。

“对。是我和Matti—起看的那场比赛......”

“除了自虐以外，你为什么要在他的忌日看这场比赛？”

Heikki不知道如何作答。他只是看比赛而已，并没有想要刻意唤起糟糕的回忆，至少他是这么想的。
“我们应该看点开心的，”最后，他们窝在沙发上看起了“史莱克”。最后，他们就这样度过了这个夜晚，尽管空间和姿势都不太舒服。自他的兄弟去世以来，Heikki第一次没有在忌曰这一天的梦中重回那个夜晚，因为他一直在观察Sebastian睡觉的样子。

*

第二天醒来的时候，Sebastian正轻轻抚摸他的脸颊。近在咫尺的距离令Heikki都可以感受到他温暖的呼吸。Heikki睡眼惺忪地笑了。“我想你。”

Sebastian露出了灿烂的笑容。“真的吗？” Sebastian靠得更近了，Heikki缠住他的双腿，把他拉向自己。

“嗯哼，”说着说着，他闭上了眼睛。

Sebastian用鼻尖轻蹭着他的鼻子，小声耳语，“你不打算起床叫我训练了吗？”

“我会的，很快，” Heikki允诺。他隔着衣服用手指缓缓抚摸Sebastian的后背，Sebastian也同样用手指描绘着他的轮廓。他的手指轻轻掠过Heikki的嘴唇，Heikki吻了吻他的指尖，手指便停留在了Heikki的下唇。Heikki睁开眼睛，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湛蓝的双眸，正充满疑惑地注视着他。Heikki再次亲吻他的指尖，Sebastian立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，手指玩弄着Heikki嘴唇上干燥的细纹。Heikki用舌头轻弹正在探索的指尖，没有打破彼此的目光交流，Sebastian猛地倒吸一口气，气氛突然变得无比紧张起来。

他一遍一遍反复舔舐着Sebastian的手指，接着，那根伸进了他的口腔，抵住他的舌头，小心翼翼地抽插。Sebastian的胯部顶向Heikki。Heikki吮吸着继续深入的第一指节，Sebastian再次咬住了自己的下唇，令Heikki发出了一记轻轻的呜咽。

随着手指每一次缓慢的抽出和插入，Sebastian的眼神越来越迷离。Heikki的舌头灵巧地绕着手指打转，放任Sebastian继续移动。Sebastian的胯部撞击着他，他努力抑制自己的呻吟。Heikki抓着他的臀部，鼓励他继续。Sebastian的坚硬顶着他，他也在摩擦下渐渐勃起。

Sebastian的呻吟越来越大，双方很快就无法满足于此。“Heikki,”Sebastian—边喘息，一边伸进了另一根手指。“我们该训练了。”

Heikki含着手指发出轻哼，他把Sebastian压在身下，双腿彼此交错。仅仅一次戳刺便让Sebastian发出了慌乱的尖叫，手掌迅速抵在他的脑后，紧紧拉扯着他的头发.手指离开了他的嘴。

他低声咆哮，继续顶撞着Sebastian，Sebastian的双腿攀上了他的腰。此时的呻吟很难让人相信他们还穿着衣服。Sebastian的脑袋挂在沙发的边缘，嘴里不断发出小声的尖叫。Heikki亲吻舔舐他暴露在外的脖颈，嘴唇感受着喉咙的震动。他加快了速度和力度，全然不顾自己急切的样子。

“Heikki。Heikki。Heikki，”Sebastian用力扯住他的头发，反复叫唤他的名字。

“Heikki！”手臂被猛的一击，Heikki-下子惊醒了，突然意识到被扯着头发的感觉并不如梦中那样迷人。他正面朝下躺在沙发上，勃起痛苦地抽动。

Sebastian—脸担忧地站在一旁。“你听起来像在做噩梦？”

Heikki脸红了。“没有。”

“我们该训练了，”Sebastian坚持说。“快起床你这懒骨头。我做了早餐。”

“给我一分钟，”Heikki不情愿地说道，Sebastian朝他翻了个白眼。Heikki把脸重重砸进沙发，Sebastian多给了他一分钟时间。

Fuck。Fuck。Fuck。

*

他们之间又起了变化。Heikki根本不在乎了。他很高兴那次经历换来了彼此的一些克制。

Britta已经从一开始试图缓和他们的关系，到现在告诉Heikki公开场合要冷静一点。起初，他并不明白，直到他看见了新加坡站一系列的图片。这是继巴林站后，Sebastian拿下的第二场分站胜利，一场久旱逢甘露的胜利。

他拥抱触摸Sebastian的图片似乎无穷无尽。Heikki心烦意乱地瞪着这些照片。“冷静一点，拜托？”她复述了一边请求。

“好的，”Heikki把平板塞回给她。他撅着嘴，心想Britta应该不会把这些照片给Sebastian看，练习赛就快开始了，他启程前往P房，站在本赛季固定的那个位置，Sebastian微笑地看着他。

等待技师调车的时候，他没有阻止Sebastian靠近他身边。他们没有拥抱，所以Britta大可以把她该死的平板拿开......Heikki还没来得及享受Sebastian在他身边的温度，Sebastian就已经离开了。

他努力保持得体的样子。可当Sebastian获得杆位，兴奋地抱住他时，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用力把他揽在怀里。当Sebastian获得胜利的时候......他尽量保持简短，手臂紧紧环绕着他，Sebastian把脸贴向他的喉结。Heikki轻轻抚摸他的后脑勺，手指游走在他的后颈，直到Sebastian后退，笑容满面地看着他。

此时此刻.他沉溺在Sebastian的幸福之中。Britta和她的照片被完全抛在脑后。那一晚，他和Sebastian还有车队在夜店里庆祝，他甚至没有意识到，Sebastian靠近他的时候，自己的手从没有离开过他的后背和肩膀。当然也不是他的错，因为Sebastian总爱粘着他。

庆祝结束后，他们一起离开了夜店，如往常一样走进了Sebastian的房间。Heikki摊开手脚躺在床上，Sebasti an躺在旁边，一脸困惓地看着他。无论这算什么，他们都完蛋了，除了做爱，Heikki从来没有和别人睡过同一张床。
“Heikki，”Sebastian在黑暗中悄悄说。

“睡觉吧，”Heikki疲惫地呢喃，手掌搓揉Sebastian的后背。

“还记得你问我爱不爱Mark吗？”

Heikki睁开眼睛，发现自己屏住了呼吸。

“我不爱他。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爱过他。” Sebastian伸出手指挠了挠Heikki的锁骨，接着说道。“我以为我当时是爱他的。但更多是因为我以为我们可以成为一 段伟大的佳话。”Sebastian轻蔑地哼了一声。“我姐说的对，是我痴心妄想，幼稚至极。”

Heikki的手停了下来，找回呼吸后继续揉着他的后背。他牢牢抓紧Sebastian。

“Mark和我，不是真的。现在，你的感受才更真实，”他低声说。“我知道我不该说这些。我知道你有Timer，我也知道我们只剩下一年了。我不傻。我只是想让你知道，这一刻远远要比Mark和我来的真实。如果你想知道的话。Okay？”

Heikki—动也不动，噤了声。

“Heikki？你还醒着吗？”他的声音听起来特别渺小……

Heikki知道自己可以放手，假装没有听到。然而他没有。他翻身从背后抱住Sebastian，亲吻着他的脖子。“Okay，Seb。Okay。”
这或许是他们靠的最近的一次。近到明知道自己不可能爱上对方，却还是要告诉他你爱他。毕竟，你怎么会爱上一个注定不会在一起的人呢？

*

韩国站Sebastian又登上了最高领奖台。还有印度。Heikki很清楚Sebastian配得上这些胜利。每一场胜利都意味着离最终的总冠军越来越近，气氛也变得越来越紧张。临近巴西站，Heikki觉得有什么东西仿佛随时要爆发，他想，等到Sebastian获得总冠军之后，事情会好起来的。

比赛简直令人不忍直视。Britta站在他身边一起观看比赛,指甲都陷进了他的手臂切尘埃落定后，Heikki急不可耐地找到Sebastian。留给他们分享、拥抱的时间并不多，他冲Sebastian露出了灿烂的笑容，告诉他自己有多么骄傲。Sebastian笑眼中泛着泪光。

长久以来，Heikki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活着的感觉，他很高兴，发自内心的高兴。等到Sebastian终于独自留在车手休息室的时候，他紧紧拥抱了Sebastian。他们也许在那儿呆了几分钟或是几个小时，Heikki永远也没法告诉你了。他只是希望这一刻永远也不要终结，他愿意一生都停留在这里。

“谢谢，”Sebastian的气息钻进他的耳朵。“谢谢。真的很感谢你。”

Heikki的嘴唇贴上他的脸额，笑着说。“为了你，什么都可以。”

“冰球课也可以？”Sebastian朝他露出了狡黠的笑容。

“当然，如果你想的话。”

“你还要把我撞倒几次？”

Heikki的笑容黯淡下来，手背的指节抚摸着Sebastian的脸颊。“我觉得我没法再……”真的才过了几个月吗？

“Heikki......”Sebastian吐出他的名字，闭起了眼睛，凑上前去。Hekki注视着他张开的双唇，仿佛一个邀请。

“Sebastian！”Britta敲响了门。“媒体在等你。”

Sebastian睁开眼睛，Heikki放开了他。“等一下，” H eikki点点头，不知道自己在同意什么，Sebastian朝他笑笑，便离开了房间。

Heikki站在房间里，掏出响个不停的手机。他需要清理—下思绪，让自己的心跳平复一会。Tommi的短信让他傻笑起来。

我是不是可以说“我早就告诉你了”？恭喜！！！！

Tommi别想抢走任何功劳。他走出房间，准备享受庆祝。Heikki静静地看着Sebastian接受媒体采访。他很开心，笑容满面，激动不已。这就是Sebastian。Seb。没有任何隐藏。是的。他确信自己爱上了他。

手腕上的Timer甚至已经不再重要。

399天8小时14分48秒。


2013年

他们分别躺在Sebastian家沙发的两头，两只脚难受地交叠起来。Heikki很不爽Sebastian穿着袜子的脚趾老是踹到他的耳朵。他正在做最后的计划，之后他们会各自度过为期两周的圣诞假期。Sebastian大概以为给他捣乱就不用分开过圣诞了吧。

“你可以来Heppenheim，”Sebastian埋头在手机上查看邮件。“我爸爸喜欢你，一定会很有意思的。”

“没错，然后我们会睡在一张床上，你母亲一定也会喜欢的，”Heikki回答道。

“拜托，她知道我不是处男，”Sebastian的语气有些讥讽。“不过床的确很小……”

“我必须回家，”Heikki已经说了无数遍了。他必须回家，接着他想起来家中永远少了那么一个人。圣诞节对他来说没有太多欢乐可言。他恨死圣诞节了。他恨所有节日。

Sebastian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，他吻了吻Heikki的腿。“我说了我和你一起回去，”他用鼻子轻轻蹭着Heikki的小腿。Heikki叹了口气，捏了捏Sebastian的脚掌。

“好吧。来芬兰。不是为了过圣诞。然后你就得回家。”

Sebastian从沙发另一头朝他咧嘴笑着，仿佛获得了胜利一般。Heikki翻了个白眼，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笔记本。“我来发短信给Tommi。”

“别发。”Heikki坐起来，从Sebastian手里一把夺过手机。“天啊，我才不想被屎糊一脸呢。”

“你居然说我是屎，我是不是该生气呢？”Sebastian装出一副受伤的样子。

“闭嘴，”Heikki命令。“拜托安静一会。”

Sebastian朝他敬了个礼，然后闭上了嘴。“慢着，手机可以还我了吗？”他立刻开口问道。

“没问题，我们走吧。你好像很无聊的样子，我们去健身房锻炼一下吧。”

“我还没有无聊到这种地步，”Sebastian拒绝他的提议，可Heikki已经离开了，Sebastian只好乖乖跟上去。

*

Heikki上一次来到这里还是因为葬礼。他仍然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做好了准备，可转念一想，他或许永远都没法做好准备。深深吸了一口气后，他走下车，来到Sebastian身边，他正端详着面前的墓地，耐心地等待Heikki。

Heikki关上车门后，Sebastian伸出了一只手，Heikki急忙用力握住他的手，另一只手拿着精心挑选的鲜花。距离上次踏足这里已经过去了三年，尽管墓地如同迷宫一样错综复杂，Heikki依然没有忘记墓碑的位置。

天很冷，他可以看到自己呼出的气息，可以感受到Sebastian在微微颤抖，于是他凑近Sebastian，捏了捏他的手指。每走一步，Heikki都能感到自己越来越麻木。他边走边扫视路边的石碑，一个个都刻着所爱之人的名字，他的也在其中。

Heikki停下脚步，面前刻着HOUVENIN的墓碑在积雪下若隐若现。他松开Sebastian的手，弯下腰，屏住了呼吸。清理完积雪后，他放下手中的鲜花，跪在兄弟身边，忘记了自己还有没有在呼吸。时间仿佛停滞下来，曾经的伤痛再度浮现，眼中的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。

当他终于起身的时候，Sebastian的手再次握住了他，接着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。Heikki牵起他的手，因为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，令他不会又一次迷失自我。Heikki的嘴唇贴上Sebastian冰冷的脸颊，轻声说道，“走吧。”

Heikki带着手套的手摸了摸他的脸颊，Sebastian点点头，这一次Heikki让Sebastian带领他回到车里，让Sebastian开车把他们送回芬兰的家——因为接下来的事情与他的兄弟毫无瓜葛了。

*

“乖乖听话，”Heikki下车后对他说道。

“我一直都很听话，”Sebastian回过头朝他笑了笑。

Heikki翻了个白眼。“记得要吃名单上的东西。我才不管你母亲给你准备了什么圣诞大餐。”

“一定。”

“每天都要训练，”Heikki接着说道。Sebastian把包甩在后座上，然后转身举手发誓。

Sebastian关上车门，回到Heikki身边。“我会想你的。”

“三天后见，”Heikki露出了微笑。可笑的是他们几乎没怎么分开过。短暂的分别对他们都好。

Sebastian的手指爬上他的肩膀，“你在那里没问题吧？”一双担忧的蓝眼睛正瞧着他，他知道Sebastian在问什么。

“嗯，没问题。”他真是这么想的。“我不会一个人的，我会去见爸妈的。我保证。”

Sebastian咬着唇点了点头，看起来仍然很忧虑。Heikki伸手拨开他的嘴唇，然后轻啄一下以示保证，Sebastian一下子定住了。
Heikki也停住了，因为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这算什么，但总是有那么一条看不见摸不着的界限摆在那里；不准有不恰当的接触，不准接吻。有界限是好事，更保险。“Seb 我——”他的道歉被一双柔软的嘴唇打断，Sebastian的手扶着他的后脑，就好像他要逃走一样……Heikki闭上眼睛，回应他柔软又温柔的亲吻，恨不得吻上一整天。

天气非常寒冷。Heikki还开着前门。如果他们要继续呆在这儿的话必须得穿上外套。然而，他们没有停下来，而是缓缓地，越来越沉醉。人们以为他很坚强，他应该坚强，但这个吻让他感到虚弱，Sebastian的双唇为了他而打开，可以深入探索每一寸，Heikki觉得自己的膝盖快要支撑不住了。

最后是Sebastian打破了这个吻，他还闭着眼睛，双脚晃来晃去。“再见，”他倒退着往回走，Heikki注视着他。“圣诞快乐。”
“圣诞快乐，”Heikki复述。

Sebastian傻兮兮地笑着。“三天后见。”

“三天，”Heikki默念，他瞪大眼睛，膝盖再一次瘫软。他站在那里看着Sebastian离开，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，还能尝到Sebastian的味道。他慢慢走回家中。他们移动了界限。反正那条界限总是在移动中，再来几寸又如何？

*

他们创造了一个小小的完美世界。这个世界里通常只有他们两个，训练，为赛季做准备。对Heikki而言，当他和Sebastian在一起的时候，这个世界仿佛进入了慢动作。当他看着Sebastian训练的时候，短短的几个小时就好像过了几天，最后他加入训练，只为消磨时光。

两个小时变成了折磨，他尽量不去找借口触碰Sebastian。但Sebastian从来不会阻止他，他依然会拖着颤抖的呼吸，迎接他的视线。训练的气氛极度紧张起来，这也是Sebastian唯一愿意听他话的时候。

结束训练后，他们依然形影不离。训练结束，亲热。吃午餐，亲热。看比赛，亲热。睡觉，亲热。如果要Heikki总结休赛期的话，他们可以说是从新年之后大部分时间都在亲热了。

明天一切都将结束。他们将前往Milton Keynes，新赛季就在眼前。

Sebastian在工厂一见到Britta立刻把她揽入了怀中。再过不久就该测试了，Heikki看着Sebastian和大家一一打招呼。想起去年此时Sebastian也是如此，Heikki露出了欣慰的笑容。今年他至少有了期待，知道该如何玩好这场游戏。他不再是那个新来的家伙。

他同Sebastian一起，和Christian、Adrian前去参观新车。见到新车的Sebastian兴奋得雀跃不已，令Heikki立刻打消了把他锁在身边的念头。是的，Sebastian此刻比过圣诞还要激动。Heikki苦笑着承认这个事实，身边的Mark也是一模一样的表情。

现实让他感到不安。他从来没有和Sebastian一样的经历，赛车不是他的生活。自从遇到Sebastian之后，他可以说是放弃了开车。Heikki僵硬地站在那里，看着两位车手绕着新车打转，接二连三地提问，Sebastian的手指滑过尾翼。他看到了一个令人心碎的场景：Mark和Sebastian。

没有挑逗的笑容，没有渴望的神情和秘密的触摸。他们只是在分享同一份激情。为什么他们的Timer会同时清零，原因已经很明显了。去他妈的抱怨，去他妈的队内竞争，因为总有一天那些都会不复存在。而且他很清楚，他眼前所见的那份激情永远不会在两人心中消亡。或许命运还没有那么糟糕，他突然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已经几周没有看过的Timer。

他眨了眨眼。忘了这不是真的。

视线聚焦时，Sebastian抬起头，朝他莞尔一笑。他的心跳顿时漏跳了一拍。

346天14小时56分02秒

*

他们提前抵达了澳大利亚。Sebastian想要多多享受一 下当地温暖的气候，Heikki对沙滩出行并没有提出异议。于是，这四天他们就一直在沙滩上晒太阳，游泳。最近两天Britta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。

她坐在毛巾上继续工作，而Heikki和Sebastian则站在海浪中玩球。现在Heikki终于可以确定Britta是个十足的工作狂。显然她不愿意浪费任何时间。Heikki见过她的Timer，还剩下六年。但她毫不在意，她热爱自己的工作，以及奖金。

Heikki把球扔向Sebastian，下一秒，他就被飞翔的德国人丢进海里，惊慌失措的他尖叫了一声。Sebastian虽然取得了突袭的优势，但却在打闹中失去了蛮力。一 阵海浪拍上脸，他的脑袋立刻就变得晕乎乎的，止不住地咳嗽。Heikki坐起身，Sebastian气喘吁吁也坐了起来。他抓着Heikki的肩膀，Heikki的手掌上下捋着Sebastian后背潮湿的皮肤，向他道了歉。

Sebastian撅着嘴的样子让Heikki忍不住笑了。“乖一点，不然我打你屁股了。”

Sebastian举起胳膊勾住他的脖子，贴上他的身体，Heikki入迷地盯着他的睫毛，几颗水珠还挂在上头，Sebastian抬头看他的时候，渴望在他湛蓝的眼睛里闪烁。“Heikki,”他舔着嘴唇嘟哝，“我可以吃冰激凌吗？”

Heikki—下子回过神来，用力把Sebastian推回海里，然后径直离开，Sebastian—边咳嗽，一边跟在他身后。

Sebastian在他身后大喊。“你可以直接说不的，干嘛非得淹死我！”

Heikki在Biitta身边坐下，拿起自己的水瓶，假装没有注意到Britta的表情。他的无视显然还不够到位。

“你爱他。”伴随这个结论的是Britta波澜不惊的脸，她接着说道，“你真的很爱他。”眼中的怜悯让Heikki不忍直视她的眼睛。

“我们可以吃午餐了吗？”Sebastian站在他们旁边甩了甩头发，被水溅到的Britta发出慌乱的尖叫。

“行，”Heikki胎头望着他。他又看了看Britta，回答她的问题，“没错，”他如是说。

Britta—脸惊讶。“那就糟了。”

“什么？”Sebastian来回看着他们俩。“我错过了什么？”

“没什么，”Heikki说道，与此同时Britta回答，“一切。”

*

闷热的天气让人辗转难眠，更何况房间里的空调似乎已经坏了将近两个小时。明天他们就要飞往墨尔本，因此谁也不愿理会这个烂摊子。这也意味着他和Sebastian罕见地没有纠缠在一起，因为空气实在是热得不行。于是，他们面对面躺在床上，一边是被踢走的毯子，头顶的风扇正以最高速度嗡嗡转着。

“Heikki? ”Sebastian开口的时候，Heikki的拇指正沿着Sebastian的脊柱上下游走。

“我已经说过了，不管你给我多少钱，我都修不了这该死的空调。”

Heikki透过微弱的灯光看到Sebastian咧开嘴笑了。“你是直的吗？”

Heikki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。“是的，”他最后回答。

“好的，”Sebastian的语气说不上难过，但Heikki还是把手掌覆上他的后腰。“至少我知道你为什么永远不会想上我了。”他也露出了微笑。

Heikki把脸凑近Sebastian，承认说，“不过我和男人也在一起过。我和男女都在一起过。这不可怕，我只是更喜欢女人。她们更柔软。”

“哦。”Sebastian的笑容消失了。“所以你宁愿上其他家伙，也不愿意上我？”没错，他现在很受伤。

“因为无论我们干的多狠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。”Heikki重新开始抚摸他的后背。“或许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不该来这儿的原因。”

“有时候我就是想来罢了，”Sebastian沉默了一会后说道。

“Sebastian，你是在请求我上你吗？”Heikki直奔主题，他起身打开灯，这样一来就不必在一片漆黑中讨论这个问题了。

“我没有，你说了不会有好结果的，” Sebastian朝Heikki笑笑，但Heikki只是在那里叹气，于是Sebastian自己咯咯咯笑了起来。

“你要知道，正常人是不会在接吻的时候抓住对方老二的，”Heikki直言不讳。

“正常人大概也不会在凌晨两点讨论他们到底要不要做爱，以免有人搞不清状况，”Sebastian提醒他。

“我没有搞不清状况，”Heikki脱口而出，“没有搞不清现在这种状况。而且我都没有发现，原来做爱才是我们讨论这个话题的原因。”

“很好！”Sebastian假装自己兴奋过头，一下子倒在床上，“那你告诉我这算什么？我已经受够了，我就是不懂为什么大家要和我争论。”

“谁在和你争论？”Heikki架起防御。

“Kimi。Tommi。我父亲。我该死的姐姐们最过分了。慢着，也许Kimi才是最过分的。没错，绝对是Kimi。”

“我们是朋友，”Heikki告诉他。

Sebastian大发脾气，并不信服。“好吧。”他再次躺倒在床上，大声叹了口气。“那么？”

“什么？”Heikki问道。

“我们可以做爱吗？”

“现在？”Heikki皱起鼻子。“太热了。”

“不是现在。”

“好吧，”Heikki点点头，因为他知道该来的总是会来的，无论有没有他的允许。

“好。”

他们装出一副随意的样子，双方都明白这不会是一次简单的性事。

“Heikki?

Heikki闭上眼睛，恨不得结束这场对话。

“你想挑一天来做吗？”

Heikki在黑暗中笑出了声。“为什么我们不问问Britta哪一天合适呢？”

Sebastian用力往Heikki后背抡了一拳，后者发出了痛苦的呻吟。“我是认真的。我们应该挑一天。在比赛结束后。”

也许Sebastian想要安排时间是为了不让他们被别人发现。“好吧，当你获胜的时候，”过了一会，Heikki在黑暗中说道。

“分站比赛？”Sebastian询问。

Heikki摇了摇头，他翻身面向Sebastian，慢慢凑近，直到两人的额头相抵。“不是，当你获得总冠军的时候，”Heikki澄清，指背停留在Sebastian湿漉漉的脸颊上。他还记得Sebastian在巴西闪耀全场的样子，那一刻他几近失控。他真希望自己当时失控了，希望他们在巴西的经历能与众不同，更加私密。

Heikki弯起嘴角。“说好了。”

“而且不能是离别炮。”

Heikki温柔地吻了吻他的嘴唇。“它会是一个开始，”他承诺。

“没错，”Sebastian伸手把他拽回来，又陷入另一个吻。“一个开始......” Sebastian终于静了下来，除了黑暗中嘴唇一次又一次相遇所发出的声响。

295天21小时03分33秒

*

这样的分站胜利并不是Sebastian想要的，他比往常还要恼火。告诉Seb没关系只会让事情更糟，于是Heikki什么也没说。离开墨尔本的肮班上，Heikki捏了捏他的大腿，Sebastian不悦地在座位上扭来扭去，然后抬头望着他。没有笑容，没有打趣，只有无休止的沉默，和Sebastian炙热的蓝色眼睛。

Sebastian抬起胳膊，手指在手时弯曲处缓缓来回摩挲，视线丝毫没有离开Heikki。Sebastian的双眸为他而燃烧。

*

马来西亚简直一团混乱。车队里每个人都是这么认为的，无论他们们站在P房的哪一边。然而，不管无线电里究竟给出了什么车队指令，目送Sebastian第一个冲线是Heikki职业生 涯中最心满意足的时刻之一。可后果却不尽然。

Mark在公开场合严厉批评了他，虽然没有动手；但语言始终比拳头更伤人。Mark不过是一个开始，随之而来的还有赛事干事和比赛官员，接着是车队，最终媒体会把他碎尸万段。

周日夜晚的Sebastian已经筋疲力尽，Christian放走他后，他便立刻来到Heikki的门前。Heikki看起来既迷茫又不安。”你也生气了吗？”他刚打开门Sebastian就立即问道。

“你赢了，”Heikki默默地说道。”那就够了。”

“嗯......”Sebastian的额头由于思考而皱在一起，他似乎开始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他的错了。

“你要进来吗？”

“Mark很生气。Christian很生气。就连Britta也不开心。”

“她是因为加班才不开心的，”Heikki安抚他。“进来吧。”

可Sebastian仍然站在大厅。“Mark以为他可以在巴西破坏我的总冠军，但是到了......”Sebastian的声音越来越大，于是Heikki—把抓住他的衣服，把他拽进房间后关上了房门。

“欢迎，”Heikki干巴巴地说。

Sebastian还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里，泪水涌入了眼眶。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？”他的声音开始颤抖。“我需要有人和我谈谈。如果你现在拥抱我的话，我们就没法谈谈了。”

“嘿，”说着，Heikki便紧紧抱住他，眼泪沾湿了他的衣服。“我知道。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，我知道。我都明白，”Heikki轻轻摇晃着他，Sebastian抽抽搭搭哭了起来。

Sebastian从小就一直被教导如何比赛，如何去嬴，而今天，全世界仿佛都在告诉他他错了。今天，所有人都想瓦解他的世界。“你什么也没有做错，”Heikki亲吻他的头顶，“我发誓。我真的很为你骄傲。为你自豪。”Heikki赤手空拳把他的世界重新捏合起来。

Sebastian后退一步，泪水干了，Heikki衣服上的痕迹也已经消失。Sebastian伸手抚摸着Heikki的胸膛，手指在他心脏周围灵巧地打转，接着他打开了自己的心扉，“我爱你。”

Heikki站在那里看着Sebastian退出房间，他不知道自己是站着还是坐着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在呼吸。“我也爱你。”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。

280天1小时23分00秒

*

这一天是Sebastian姐姐的生日，Sebastian把Heikki—起带回了德国参加派对。他其实一点儿也不想去，但Heikki很清楚自己无法拒绝Sebastian的任何请求。

和Sebastian的家人相处令他感到相当不安。他们很友好，也很真诚，特別是他的父母，但Heikki总觉得他们只是出于礼貌，而不是真的喜欢他。而且他发现特别是Sebastian的母亲，她对Timer的执念导致他们对Heikki有些冷漠。

回到家的Sebastian卸下了防备，他很放松，摆放装饰和助兴节目对他们而言都不重要。他牵着Heikki的手按响门铃，餐桌下偷偷把脚靠在Heikki的脚边，犯困的时候他会把脑袋 埋进他的胸膛，嘟嘟囔囔地说着想去睡觉了，笑容在两人之间传递。一天下来，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再是秘密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。

Heikki知道大家都在打量他。说到底，他只是个无名小卒。在这个庞大的计划中，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先驱者而已。他之所以被包容是因为事情存在期限。造访Sebastian的家庭仿佛是在逼迫他面对现实，一想到Sebastian不会永远铭刻在自己的人生中，他简直备受煎熬。

然而他还是来了，因为Sebastian并不在意，也因为是Sebastian邀请他的。Sebastian能够替他疗伤，令他着魔。Heikki与人群保持距离，手指捏着啤酒瓶的颈部。天开始黑了，但人群还没有散去，音乐有些过分吵闹，空气冷得让人难受。

Heikki不得不依靠观察Sebastian来打发时间，看着他与家人说笑，看着他和老朋友聊天，看着他大笑的样子和放松的神情……有时候看着Sebastian会让他觉得时间悄悄放慢了脚步，每当Sebastian与他四目相对的时候，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。随着夜晚的降临，Sebastian逐渐放弃了交谈，更多时候，他注视着Heikki的方向，对周围的人视而不见，彼此交换的微笑越来越炽热，Heikki掌心有点出汗，心跳加速。Sebastian咬住下唇，脸颊染上红晕，Heikki有了一些大胆的想法，一些绝不该在那么多人眼皮底下，尤其是Sebastian不赞同的父母的眼皮底下出现的想法。

“Heikki。”

Heikk顿时把视线转移到眼前Sebastian的姐姐身上。她的笑容灿烂，眼神由于酒精而微微失焦。“生日快乐，Stephanie，”他打了个招呼。

“谢谢你特地来一趟。”她故意捏捏他的肌肉，没有撒手，Heikki往Sebastian的方向瞥了一眼，发现他正看着他俩。

“我是为了Sebastian才来的，”他一边作答，一伸手挪开她的手，她却笑得更加灿烂了。

“你真不知道我弟弟有多会吃醋。”她说着说着，把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，凑得更近了。“Sebi从来都不喜欢我玩他的东西。”

“Stephanie,”Heikki急忙抓住对方想要拥抱他的手臂，但对方突然认真起来的语气使他停了下来。

“有时候行动比语言更可靠，Heikki。我简直不敢相信你们还没有上过床，”她直言不讳说道。

Heikki眨了眨眼睛，Sebastian僵在那里望着他们，压抑住即将爆发的怒火。

“拥抱我，”Stephanie命令他。Heikki的手臂笨拙地圈住她的身体，她仍然紧紧抓着他。“时间很宝贵，别等我弟弟伤了你的心再行动。”她推开皱着眉头的Heikki。“你还在倒计时，但我们都知道Sebastian的倒计时已经走完了，我不管我弟弟现在是不是到处在宣称真爱都是扯淡，反正他正在舔舐自己的伤口。你应该抓住每一个机会，不要等它们变成遥远的回忆。”

Stephanie接着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一个温柔而又耐人寻味的吻。“你会感谢我的。”她气冲冲地走开了，Sebastian看起来已经准备好要干掉他，或是他的姐姐了。Stephanie迅速往Sebastian相反的方向跑开，Heikki趁着这个机会回到了房间。

他到处寻找Sebastian的车钥匙，颤抖的手指在背包里摸索，心里很清楚Sebastian就跟在自己身后。躲开大门几个宾客后，Heikki背后传来一阵开门又关门的声音，他的心跳越来越快。

“Heikki！”Sebastian大喊他的名字，他踉踉跄跄来到大门口，拉开门走了出去。他没有关门，而是径直向Sebastian的车走去。“你要去哪儿？”

Heikki转过身望着正站在门口草坪上的Sebastian。Heikki把车钥匙举在空中，按下了开锁按钮。Sebastian冲向他，一把夺走了钥匙，Heikki用力推开他。

“你他妈在干什么？你到底在干什么？”Heikki没有应答，又推了他一把，Sebastian任由他推搡自己，直到后背撞上汽车侧面。“不许碰她！不许碰任何人！”

Stephanie说得对，Sebastian就是个爱吃醋的混蛋。“坐到车里去，Sebastian，”Heikki的声音在颤抖。

Sebastian看着他，好像他疯了一样。“什么？我不去！”

Heikki从他背后摸到了后门的把手，一只手拉开车门，另一只手拽着Sebastian的衣服，把他推进车里。“坐到该死的车里去。”Heikki突然把他拉到面前，目光如炬，直射Sebastian。

即使是在夜里，借着车里微弱的灯光，他看到Sebastian瞪大了眼睛，怒火在他脸上渐渐消散，迅速升温成另一种火热，他好像明白了什么。

Heikki露出一丝坏笑，Sebastian的呼吸开始沉重起来，他伸出双手抚摸Heikki手臂的肌肉线条，指甲陷入他的皮肤。“我……我以为我们在……等待？”

“谁没关门？”远处传来Sebastian父亲的声音，两人急忙躲进车里。

Heikki关上车门，压在Sebastian身上，后者倒在后座上，胡乱地掏出钥匙锁掉车门，关上了车灯。他们谁都没有出声，只是由于肾上腺素而大口喘着粗气，一动不动地等待会不会有人会敲窗户。“跟你说了快进车里，”Heikki压低嗓音厉声说道。

“你应该说清楚是你自己想乱搞，”Sebastian小声争辩。

“拜托，是你自己整晚都在故意勾引我，Heikki不以为然地说。“你想在这里解决。”

“这里？”Sebastian扬起一边的眉毛。“在我车子的后座上，像学生一样躲开我的父母？”

Heikki没有理会他，他坐起身，扫视周围。门口的草坪上空无一人，甚至听不到派对发出的声响。他立刻脱掉毛衣，T恤也一连被拉了上来。一只手立刻抚上暴露在外的小腹。Sebastian凉凉的手掌触摸着他滚烫的肌肤。

“我觉得你从来都不允许我碰你，”Sebastian窃窃说道，T恤落下来盖住了他的手。Heikki在Sebastian手指温柔的触感下战栗。“我可以碰你吗？”

“可以。”他的嗓音比自己听到的还要支离破碎。

Sebastian坐起身，迅速捕捉上他的嘴唇，简简单单的双唇相抵。他往后退开，闭上眼睛，舔着自己的嘴唇，接着说道，“不要退缩。”

Heikki的双手捧住他的脸庞。他放下了一切，Timer，倒计时，所有的疑虑和理智。然后，他狠狠堵上了Sebastian的嘴。他没有退缩，相反，他使出了浑身解数。他们接过好几次吻，但这次却不一样，去他妈的界限，去他妈的后果。

Sebastian往上蠕动，想要靠的更近。Heikki最后不得不跪在座位下面，Sebastian居高在上，一个接一个的亲吻混乱到几近粗暴。Heikki把手探进Sebastian的毛衣和T恤，Sebastian的手指与他的头发纠缠，双唇依然紧紧贴在一起，分不清是谁咽下了急切的喘息。

Sebastian脱掉毛衣和T恤，Heikki爬上后座，跨坐在他的腿上，接着脱掉了自己的T恤。他们等不及又重新吻在了一起，Sebastian利用自己的位置往上顶，确保双方把注意力转移到更迫切的需求上。

Heikki这辈子从来没有那么硬过，他用力往Sebastian的大腿上磨蹭，在Sebastian抬起的时候往下压，摩擦的快感令他晕眩，Heikki停不下来，却依然欲求不满。他们的呻吟交替传来，指甲嵌进对方的皮肤，牙齿啃咬彼此的嘴唇，相伴着推到极限。

车里的温度越来越高，不一会就热的像蒸汽房。Heikki再也承受不了一分钟，他从Sebastian的腿上滑下来，没有理会耳边传来的抱怨，而是快速解开了Sebastian的牛仔裤。车里很黑，加上大脑缺氧，他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双手。“别动了！”Heikki沮丧地请求道，回应他的是一声啜泣，“快摸我！”

Heikki成功解开了裤子，毫不迟疑地把手伸进去，按住Sebastian已经勃起的阴茎。

“我的天啊，”Sebastian向后仰起头，嘴唇无声地分开。

“好点了？”Heikki缓缓抚摸他的掌根，凑上前去舔舐Sebastian肿胀的双唇。

勃起的分身在他手中抽动。他的手向下滑动，暴露出亮晶晶的顶端，缝隙中渗出一滩前液。Heikki往上滑动，拇指抚摸着光滑的表面，想要品尝他。他再次向下滑动，重复这个过程。稍不留神他可能就此了结……于是他放慢了速度。

他抬起头看向Sebastian，后者的嘴唇又红又肿，声音都哑了，脸上还挂着眼泪。“Seb？”他悄悄问道，想要做到更好。

“快一点！”Sebastian用芬兰语命令他。Heikki从茫然中一下子回过神来，加快了速度。一次，两次，Sebastian发出一声尖叫，身体绷得紧紧的，到达了高潮。Heikki望着他脸上迷乱的神情，精液射满了他的手掌，但他没有停下来，直到Sebastian一边抽泣一边往他的手里顶撞。

Heikki把头靠上Sebastian胸膛，聆听他加速的心跳，他的喘息，Heikki的双手抓住他发颤的大腿，裤子拉链顶得他的下身隐隐作痛。他伸手拉下拉链，挤压自己的勃起。

“Heikki？”

他抬起头，Sebastian抚摸着他的头发。“坐到座位上，我来帮你。好吗？”

Heikki—下子说不出话来，光是想到Sebastian的嘴唇包裏住他，他的阴茎就不住地刺痛……那双嘴唇……他感到头晕目眩。
Sebastian温柔地捧起他的脸，轻声说，“呼吸，Heikki。别忘了呼吸……”

*

巴林站一结束，Sebastian立刻就将马来西亚彻底抛之脑后，原本慢吞吞的赛季突然开始提速，胜利似乎也接踵而来。每场比赛结束Sebastian都会黏着他，沉浸在Heikki的赞扬和祝贺之中，然后渐渐演变成亲吻，一边喘息，一边承诺‘快了快了’，最后释放比赛中积聚的压力。

然后他们躺在一起，Sebastian通常会缠着他，滔滔不绝回顾比赛的每个细节，想要和Heikki一起重温。而Heikki则会轻轻抚摸他的头发，或是用指腹在他的肌肤上掠过，他似乎记得每条纹路，记得每一个能让Sebastian喘息和颤抖的敏感点。那是他在比赛周末最喜欢的部分。

他们也会争吵。他们总是在争吵，但Heikki不在乎，他很欣赏Sebastian知道自己想要什么，欣赏他的固执，他也喜欢Sebastian不服输的精神。除了日常拌嘴，以及Sebastian偶尔会怄气以外，他们从没有真正吵过架，但新加坡成了例外。

自从Mark宣布赛季结束后退役，Sebastian就一直有些惴惴不安。无论Heikki如何尝试与他心平气和地谈心，得到的却总是一句不屑的“没事”，或许是Heikki多虑了。

周四常常排满了发布会，Sebastian几乎得不到喘息的机会。有几次Sebastian想要解释，Heikki都以已经下班为由推脱。Heikki没那么在意，毕竟已经在这里工作了那么久，他完全可以理解。他尽量让自己忙起来。健身，和围场里的那些家伙聊天，为周末做好准备。

新加坡周四的夜晚，他在酒吧偶然遇见了Sebastian。时间已经不早了，他看起来精疲力尽。Heikki怎么也不会想到Sebastian竟然和Ann Neal在一起。这显然不是一次意外的会面。他们坐在角落里，Ann往前探着身子，说话时一脸严肃，注意力锁定在丈夫难缠的对手身上。而Sebastian坐在那里，看起来失魂落魄的，低头耸起肩膀的样子与他在工程师简报会上如出一辙。

虽然Mark不在，但Heikki毫不怀疑这就是他们交谈的主题。不然他们还能有什么共同点？他应该远远走开，忘掉这件事。他的双腿不由自主地带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，而不是Sebastian的。

他打开电视，试着不去猜测Sebastian和Ann到底在说什么。所有的疑虑在他脑中嗡嗡作响。电视没能起到多大作用，但至少使得他打了几次瞌睡。鞋子掉到地上的时候，他猛地睁开了眼睛。

“抱歉，”Sebastian压低了声音，“不是故意要吵醒你的。”Sebastian已经脱掉了他的两只鞋，电视机也关了。“你怎么在自己的房间里？我的不够大吗？”他试图开个玩笑，然而没有收获预期的效果。

“几点了？”Heikki问道。Sebastian掀开被子在他身边躺下，脑袋埋进他的胸膛。“很晚了”Sebastian的声音闷闷的，几乎听不清。Heikki摸了摸他的脸。

“抱着我，”他静静地说道，明显不太满意Heikki没有立刻回应他的拥抱。

“你去哪儿了？”他问道，Heikki的手臂停留在空中，他不知道该往哪儿放，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并不想拥抱Sebastian。

“等会再说，”Seb小声说，听起来有些失落，“拜托 Heikki，现在别问。”Heikki垂下一只手，放上Sebastian后背，温柔地抚摸，Sebastian没有吻他，甚至没有看他。就这样，他们度过了一个不眠夜，谁都没有真正睡着。

次日早晨，关于Sebastian昨天到底和Ann在聊什么终于得到了详尽的解释。这也是Sebastian第一次当着他的面向他撒谎，去他妈的遗漏了技术问题。

这天最后以Sebastian跟着他进房间，两人相顾无言而收场。Sebastian跟着Heikki走进房间，用力甩上门。“我到底又做了什么惹毛你了？还有，不要该死的站在那儿瞪着我。这周末我不想惹你生气。”

Heikki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。“你想要什么？”Heikki几乎难以抑制自己发颤的嗓音，“我每个周末都在围着你打转 Sebastian。但是你知道吗？你不是这里最重要的人，你是一个车手，但这不代表你就必须是一个自私的混蛋。”

Sebastian眨了眨眼睛，完全陷入了震惊之中。“自私？”他重复了一边。“我雇了你。如果我真想在比赛周末做个自私的混蛋，你现在就不会那么轻松了。我才是那个必须获得胜利，受到万众瞩目的人。是我一直在承担所有压力！你没有资格质问我，更没有资格站在那里批判我！”

“回你自己的房间换好衣服，在该死的跑步机上跑完五公里再去睡觉。”

“你是认真的？”Sebastian摇摇头，转过身。“有你在我是不会去跑的。”他再一次重重关上房门。

*

尽管他们还在吵架，但Sebastian的杆位依旧让Heikki喜上眉梢。他把水瓶递给Sebastian，然后接过头盔。Sebastian看了他一会，接着飞快地用力拥抱了他一下，就立马转身跑开了。

然而这改变不了什么。事情不会突然就雨过天晴。他决定晚上避开Sebastian，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正盯着他的队友。Mark扬起了眉毛，但还是移步让他进门。

“你看起来很糟糕 mate，”Heikki环顾他的房间，和Sebastian的一模一样。“要喝点什么吗？”

“我不喝酒，”他脱口而出，但几分钟后还是接过了Mark手里的伏特加。

“芬兰人都喝伏特加，对不对？”

Heikki打开瓶盖，然后坐了下来，Mark坐在他的对面，手里拿着一罐无糖可乐。

“比赛，”Mark发现Heikki正看着他。“不该在比赛前夜喝酒的。”他挥挥手，“不过你喝吧。你看起来很需要来上一瓶。”Heikki灌了一大口，享受酒精在喉咙灼烧的感觉。他甚至没有用上Mark为他准备的杯子。“我知道和Seb共事很让人头大。”

Heikki嗤笑一声。“他还没那么糟。”

“我们保留不同意见。我可没有在上他。”

Mark的话令Heikki又喝了一大口，然后把瓶子尽可能放到最远。“你和Ann……”他有很多问题想问Mark，想要理清自己的思绪，Mark看起来早有准备，也许他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刻。

“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mate。我保证。你知道Timer是什么吗？它什么都不是，大概只是一个指引，但绝不是终点。”Mark抓起他的手，把手腕翻转过来。“去他妈的倒计时。那一天会发生什么？你遇见某个人，接着又遇见另一个人，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，如果不是为了倒计时，他们只是你身边的过客而已。”他甩掉Heikki的手。“戴上它，它就成了一个自我实现的预言。”

他曾经听到过这句话。他摸摸自己的手腕，倒计时即将在年底归零。“我还没见过有人遇到了真爱却反而不幸福的。”

Mark侧过头。“Seb不算吗？”

Heikki注视着他。“他算吗？事情是会变的。人也是会变的，过去的都过去了。”他想起了自己的兄弟，到现在依然无比痛心，他仍然会想要改变，但不会继续沉浸在悲伤中。

“你就是为这个来的吗？为了得到保证？”Mark凑上前去。“我结婚了。不管怎样，这是我做出的选择。我没有一走了之。我唯一可以保证的是，我被闪电击中的概率都要比和Seb在一起的概率大。”

“可还是会有人被闪电击中，”Heikki伸手想要拿起伏特加，但Mark却一把夺了过来。

“你爱他吗？”

Heikki不想回答这个问题。

“他是你的，你要是想把他永远留在身边，就在倒计时走完之前摘掉这该死的Timer。Seb就喜欢这样浪漫的举动。然后他就会是你的。”

Heikki站起来。“是的没错，直到一场电闪雷鸣的暴雨来临。”

“这就是为什么你最后不会和他在一起，”Mark躺回了沙发。

Heikki转过身，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。

“我可以向你保证，Heikki，即便我和Seb在赛场上经历了那么多，我也不会在未来某一天骑着白马迎接他的。我不会等待一个完美的时机趁虚而入把他抢走的。一切都掌握在你手中，一切都取决于你。”Mark灌下一大口伏特加，然后盖上了瓶盖。

Mark也许是对的，也许他应该顺其自然。“Sebastian和Ann，他们是好朋友吗？”Mark回过头，他正在把伏特加放回小冰箱，。“他们周四在一起吃晚餐。气氛看起来……很胶着。他没有提起，也不愿意说。”

Mark失掉了原先的悠然自得，一下子僵硬起来。他张开嘴，然后又闭了起来。“我可以向你保证，他们没有背着我们乱搞，”Mark勉强挤出笑容。

“所以说什么都不会改变？”Heikki近一步逼问，因为Mark已经不再狂妄自大。他仿佛迷失了方向，恐惧油然而生。

“晚安，Heikki，”Mark平静地说道，他看起来比之前还要疲惫和苍老。

真该死他们都住在同一层楼，同一条过道上。因为当Heikki出门，转向右边的时候，Sebastian正盘腿坐在地上，倚着房门玩手机。此时，他注视他的眼神中流露的是彻底的背叛。Sebastian一言不发站起身回到自己房间，剩下Heikki杵在原地。不远处传来重重的关门声。

99天06小时47分29秒

*

赛后是残忍的。结束媒体采访后的Sebastian看起来饱受摧残。换作其他时候，他可能会对领奖台下的嘘声一笑了之。Britta咬着自己的嘴唇，三人一起收拾东西。

“今晚不要为难他了。只要告诉他他是正确的，不管你们在吵什么都暂时忘了吧。”

Heikki没有接她的话，他真希望事情可以如此简单。他们一起离开了赛道，谁都没有说话，也没有人想要打断Sebastian的沉思。抵达酒店后，Britta向他们道了晚安。急匆匆回到自己房间前，她给了Heikki一个警告的眼神。

去往房间的路上，Sebastian气冲冲地说，“明天记得提醒我开除Britta，她一点都不机灵，”Heikki勉强勾起嘴角笑了。Sebastian打开房门，“晚安 Heikki，”他的笑容紧绷。礼貌而专业。

Heikki目送Sebastian走进房间。他摇摇头，回到自己房间。洗完澡，换上衣服后，他站在床头。如果是以前，他和Seb现在可能就已经在滚床单了。洁白的床单亮到刺眼，Sebastian与之纠缠的画面浮现在他的面前，他眨了眨眼睛。

“操。”他从背包里掏出Sebastian房间的备用钥匙，走出了房门。Sebastian正盘腿坐在床中央，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电视机。他仍然穿着队服，此刻的他正在哭泣。

“Seb……”

Sebastian把视线移到了Heikki身上，泪水收进湛蓝的眼睛里。“我不明白，”他的声音有些哽咽。“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。”

Heikki用力咽了咽口水，他太想要安慰Sebastian了，但他们却选择走上未知的领域。“Seb，”他又喊了一遍，可Sebastian正看着他的手腕，轻轻抚摸。

“应该是你的，”他喃喃自语。“我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不是你。”他垂下眼睛，嘴唇在微微颤抖。“我爱你。你就是我的全世界，一想到你要离开，不能留在我身边……我就不能呼吸 Heikki。我觉得我快死了。”

Heikki嘴唇发干，眼中噙着泪水。

“这还不够吗？难道这不是它真正的意义吗？一整年我都在思考这些问题。”

“Seb，我明白。我也思考过。”

“真的？”Sebastian顾不上形象，用力抽了抽鼻子。“那为什么你还不属于我？”眼睛直勾勾看着他，等待他回应挑战。

“因为你一开始就不属于我。”不加修饰的话语尤其伤人。

Sebastian摇着头，手掌捂住了自己的眼睛。“不，”过了一会他说道。“不是的。我不属于你是因为你从来没有接受过我，你从来没有抓住机会。你永远不会抓住这些机会。你到底爱不爱我？”提出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，他的喉咙已经沙哑。

Heikki冲到床边，跪在他的面前，用力亲吻他，仿佛是最后一次。Sebastian尝到了泪水的味道，心碎的味道。“我爱你 Sebastian，我爱你。我发誓，我真的爱你，”Heikki低头直视他的眼睛，拇指抚摸他的脸颊。“你让一切重新变得完整起来。你让我再一次体会到，体会到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。你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……”Heikki再次迎上他的双唇，Sebastian呜咽着回吻他。

Sebastian紧紧搂住他的脖子。“因为是Mark而不是你，”他在Heikki的耳旁吐息。“你明白吗？你知道我选择了你吗？我现在就选择你。听着 Heikki，我选择的是你，而且一直都是你。”

Heikki的脸埋进Sebastian的肩窝。

“求你了 Heikki，”他苦苦哀求，“我求求你，不要离开我。留下来吧。我求你了。”

Heikki的嘴唇抵住他的脖颈，他的喉咙，一路吻上他的双唇。两人双双倒在床上。“我爱你，”Heikki趁着接吻的间隙说道。

Sebastian的手指缠绕住他的头发，他抬起眼睛望向压在自己身上的Heikki，然后颤抖着抬起头，轻轻地吻了吻他。“98天，时间不够了，不够了。”

“嘘，”Heikki悄悄说。“别说了，不要再说了。”他拉起Sebastian的双腿，手掌沿着他的身体两侧上下抚摸，视线牢牢地注视着彼此。

“我不想等了，”Heikki嘟囔，听起来非常绝望，“我觉得我等不下去了。”

Sebastian点点头，手指扯紧了他的头发。“是的，现在。我现在就想做。”他咬住下唇，立刻开始向Heikki摆动腰肢。

无论是出于告白，还是如Heikki想的那样是一场告别，他们第一次真正做了爱。Heikki不管这种说法是不是做作，但这绝不是打炮。他的一生中从未经历过如此激烈的时刻，这也是他第一次和另一个人类如此亲密。他确信再也不会有第二次了。

事后，他们紧挨着躺在一起，什么也没做，只是单纯地注视着彼此。“留下来吧 Heikki，求求你留下来吧。”

就在此时，Heikki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要离开的。还有什么比现在更重要呢？

*

印度站结束后，Sebastian已经成为了三届世界冠军。他做到了只有少数几个车手才做到的事情。Heikki想要永远沉醉在此刻。一个人居然可以获得那么多成就，倾尽所有把自己奉献给这项运动。Heikki更加爱他了。Sebastian和车队庆祝时身上所笼罩的光芒和去年的巴西站一样迷人。

只不过，今年他们可以单独待在一起。他可以尽情亲吻，舔舐，品尝。他可以随心所欲，为所欲为，而Sebastian不会阻止他。他也是这么做的，不止一次，直到Sebastian浑身酥软，躺倒在他身旁。Heikki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，直到自己再也抵抗不了睡意的来袭。

62天22小时50分07秒

*

巴西站到来的时候，Heikki已然觉得如释重负。一切都行将结束，事情没有如他之前猜想的那样失控。比赛结束回家前，Sebastian站在他面前，递上了一个信封。Heikki没有接受，不用问他也知道里面是一份新合同。

Sebastian轻咬嘴唇，垂下了手。然后他耸耸肩膀，抱起了双臂。Heikki看着他很快调整自己。“没关系，”Sebastian粗暴地把信封折起来，塞进桌子下面的垃圾桶。“反正改变不了命运。”他的笑容看起来很真挚。

Heikki走上前想要亲吻他，但Sebastian却扭过头。“别，”他恳求。“我说不了再见。”

“这不是告别 Sebastian，”Heikki低声说道。他用力扯着Sebastian的脖子，直到后者踉踉跄跄跌进他的怀里。“我们还没完呢。”

Sebastian的牙齿似乎想要刺破自己的嘴唇，Heikki抬起正在发颤的手指拨开了他的嘴唇。“我们回家吧。”

Sebastian点点头，“我在楼下等你。”

“好的，”等Sebastian离开后，Heikki从垃圾桶里捡出了合同。他小心翼翼将它捋平，双手止不住地颤抖，然后他把信封装进了行李。

34天19小时29分48秒

*

谁都不知道这是不是真正的告别。就在Heikki回家过圣诞节，而Sebastian去德国之前，他们拥抱了一下。没有疯狂的示爱和绝望的亲吻，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，搂住彼此的身体，不让对方颤抖。

“今年真为你骄傲，”Heikki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。“你很棒。太厉害了。”

“厉害到你把自己关在家里关了两个星期？”Sebastian平静地问。

“我要回家过圣诞了，27号回来。”

Sebastian把头枕上他的肩膀，垂下了眼睛。“那你29号会在这里吗？”Sebastian第一次大声说出了这个可怕的日子。就在Heikki回答前，Sebastian突然改变了主意。“别回答。别让你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成为谎言，或是一个实现不了的承诺。”

“我爱你，”Heikki转而说道。他们明明近在咫尺，却仿佛相隔天涯，Sebastian看起来一脸沮丧，Heikki也没有什么可说的，他强忍着眼泪，转身离开了Sebastian，他告诉自己不要回头，可他还是这么做了，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徐徐关闭的大门。

*

2013年12月29日

为Sebastian Vettel工作的两年间，他鲜少与Mark Webber交流。但今天他清晰地回忆起了新加坡的那次对话。他盯着自己的手腕，倒计时已经在午夜归零，他的Timer倒数第二次哔哔哔响了起来。有些人特别期待见到自己手腕上写满了零，而Heikki则看着它们，缓缓抚摸每一个字符。

已然是午餐时分，但Heikki还没有踏出过家门。他害怕未来。Sebastian是对的，他没有信心，对Sebastian没有信心，对他们没有信心，甚至对自己该死的Timer也没有。他掩面发出一声沮丧的尖叫。难道他的一生都要为这为那担惊受怕吗？还能克服自己的恐惧吗？

他起床开始了一天的生活。他攥着Sebastian的合同，在房间里来回踱步。圣诞一别后，他还没有和Sebastian说过话，没有电话，没有短信，但他毫不怀疑Sebastian一定在家。他现在就可以开车过去，而Sebastian会为他打开大门。

Mark说得没错，他应该摘掉Timer。他注视着自己的手腕，心想如果自己动手会不会很痛，就像Mark那样……他摇了摇头，移步到桌前，用笔打开了信封。他的眼睛快速扫视着合同，因为他需要确定Sebastian没有雇自己接下来二十年都要为他按摩。Sebastian没有这么写，不过是一份标准的合同，和去年的一样，只是工资和奖金更加丰厚了而已。

Heikki舔着嘴唇，在每一个标记处潦草地签上自己的名字。他笑了，因为他要和命运斗争到底，他做出了该死的决定和选择，什么都阻挡不了他。

他开车加速穿过街道，合同在副驾驶座上轻轻摇晃，这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。他咧开嘴大笑起来，直到后视镜里出现了红蓝相间的灯光。他猛踩刹车，然而已经太晚了。

靠边停车后，他紧紧握住方向盘，直视前方，盘算着该用什么借口？也许警察会理解的，也许他应该……

“请出示驾驶证和牌照。”

Heikki匆匆朝声音的方向扭过头，女性的声音令他始料未及。还没来得及思考，他就迎上了一双棕色的眼睛。

哔。哔。哔。哔。哔。

他们的Timer互相呼应起来。Heikki的双手从方向盘上落下，她向他眨眨眼睛，然后露出了狡黠的笑容。

“请出示驾驶证和牌照。”她重复道。

“你是认真的？”尽管如此，Heikki还是从钱包里掏出了证件。

“什么事那么着急 Mr……”驾驶证上的姓让她突然卡了壳，磕磕巴巴念完后，她叹了口气。

“没关系，”他翻阅着已经签过字的合同，“现在没关系了。”

Heikki看了眼对方制服上的徽章。Archer警官。“Heikki H，我可以放你走，我们就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”Heikki望着她，后者正在开该死的罚单。一个深色头发的女人，和Sebastian一点也不像。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。

他朝她摇摇头。“你能逃离命运吗，”他平静地询问。

“这就是你的打算吗？”她好奇地问道，把罚单递给了他。

“是的，我想赌一把，”他的笑容充满哀伤。

她侧过头打量着他。“你现在就可以这么做。请下车。”她说。

Heikki摸了摸方向盘，深深吸了一口气，然后打开车门。她迅速把Heikki的双手拧到身后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，自己已经被压在车上，眨眼间，一副手铐已经铐上他的手腕。

Heikki转过身靠在车上，对方看起来特别满意。但Heikki可不尽然。“有必要吗？”

“今后十年我都要告诉大家，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把你抓了。”

Heikki看着她走向警车。“嘿，你不打算打开手铐了吗！？”

“我得先报告，”她笑着朝他大喊。Heikki听见她报告了一宗疑似酒驾。经过警察局几个小时漫长的处理过后，Heikki倚靠在自己的车上，抬头望向天空。天空湛蓝而清澈，没有一丝云彩。

他最终赌了一把，这一把没有成功，另一把显然不是他想要的。要不是心那么痛的话，他或许会大笑起来。

*

尾声 – 2015年10月

他紧张到坐立不安，已经有两年没有这种感觉了。不过是和一位老友的一顿晚餐。不会有事的。Sebastian现身的时候，看起来也有点尴尬和紧张，Heikki觉得自己快喘不上气了。

“嗨，”Sebastian害羞地望着他。

“嗨，”Heikki松了一口气。尽管脸上多了几条皱纹，头发也稀疏了一些，但Sebastian还是Sebastian。Heikki放松下来。“我以为你会拒绝我的邀请的，更不要说过来了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入席时Sebastian问。“别生气，毕竟我们过去两年一直在互相提醒这个结局。”

“嗯，没错，”Heikki点点头，然后要了两杯水。

“我不能要葡萄酒吗？”Sebastian撅起嘴。见到他的样子，Heikki笑了起来。

“我把你留给Antti，你现在倒开始要求在比赛周末喝酒了？”

Sebastian露出了灿烂的笑容。“Antti不会放过我的。不过谁知道呢，也许我们只需要睡在一起就行了。上一次就很好使。”

Heikki歪着嘴角笑了，他们默默注视着对方。“我想你，”Heikki承认。Sebastian没有应和他，而是盯着桌子，抚平了桌布。

当他抬起头的时候，脸上又露出了紧张的神色。“那么……她怎么样？”

“你觉得是女人？”

Sebastian耸耸肩。“你说过你是直的。”

“她人很好。是个警察。就要和我搬去英国了。”

“就像结婚了一样。”Sebastian此时的笑容远说不上是轻松。

“早着呢，”Heikki凑上前去回答说。“她一直在等我从心爱的前任里缓过来。不像你，她非常耐心。”

“别侮辱我，我特别有耐心。”

“Seb，我很抱歉。”他终于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，这感觉如释重负。

Sebastian摇着头。“别这么说，”他静静地说。“我没有觉得抱歉。我一点也不后悔。”

“我也不后悔。我是说，我很抱歉自己不是你当时需要的那个人。我应该相信你的，但我却没有。你吓到我了。”

“吓到你？”Sebastian皱起眉头。

“你给我的感觉，感受到那么强烈的感情是很可怕的。每当我靠近你的时候，我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。和你分开的时候又特别失落……”

Sebastian靠上前去，脸上带着微妙的，他悄声说，“一个小窍门 Heikki，别告诉女警官你怕她。”

“Seb，”Heikki叹了口气。Sebastian趁机抓住他的手。

“没关系。我理解。当时我就明白了。我们注定不会在一起，没事。”

Heikki的目光落在他们握住的手掌，手指紧扣，有那么一会，他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两年前，他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此刻，但就在这时，Sebastian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。

屏幕上显示着Mark Webber的名字。

Heikki抽回手，立刻把过去抛在了脑后。Sebastian把手机反扣在桌子上。“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

“我什么也没想，”Heikki告诉他。

“如果你以为我和Mark每天腻在一起说着我爱你，我可以告诉你，事情不是那样的。”

“好的 Sebastian。”

“我看了他的书，”Sebastian喋喋不休。“我们发短信在聊这个……”

“Seb，”Heikki打断他。“没关系。”Sebastian闭上了嘴，不再谈论Mark和过往，而是专注于当下。气氛很融洽。离开的时候，餐厅已经要打烊了。他们站在人行道上，抬头仰望着天空。

“暴风雨？”Sebastian一脸疑惑，尽管天空电闪雷鸣，但没有几乎落下一滴雨。他伸出手感受雨滴。

“雷暴雨，”Heikki回答道，上天的嘲弄让他不由得露出了笑容。他把视线停留在Sebastian的手腕上，原本Timer的位置现在变成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伤疤。

Sebastian注意到Heikki的目光，紧张地舔了舔嘴唇。“我放弃了，”Sebastian耸耸肩。“我做出了决定，从现在开始，都由我来做决定。未来会越来越好的。”

“我也是这么想的，”Heikki同意。“你值得拥有更好的。”

Sebastian抿起嘴露出了笑容，然后移开了视线。

“回酒店的时候不要撑伞，”分别的时候他如是说，说完他们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，Heikki深深吸了一口气，眼神飘向天空。或许在某个地方，一个澳大利人被闪电击中了，也可能没有。反正现在都不重要了。他从口袋里掏出正在震动的手机，目不转睛地盯着刚刚收到的短信。

我爱你。

他笑了，手指在屏幕上敲击。我也爱你。

他没有按下发送。毕竟他曾经想要打败命运，却终究还是被命运驯服。